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拖延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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拖延

原本金吾衛折返將軍府, 確實是因玉胭院中遺漏幾處不曾搜查。

金吾衛搜查完一輪,未曾搜到刺客。

自會想到這些疏漏之處。

除了玉胭這裏,也另有幾處遺漏。

恰被林瑜得知, 便自請前來。

林瑜此前雖說被革了職, 但因他得太子信重, 暫且謀幾個閑職,也不算太難。日後再尋機立功, 重新被重用。

他在門外叫喊幾聲後,遲遲不見玉胭開門, 他對玉胭, 原就有些偏見,心中自然起疑。

再者,他也見到那刺客背影, 那背影,竟叫他莫名想起在臨州下落不明的楚存闕。事關楚存闕, 林瑜格外上心謹慎。

是以林瑜煽動金吾衛,將門撞開。

起先還有人猶豫問:“撞門, 可會惹了相爺跟楚將軍的不快?”

到後來,聽林瑜篤定刺客就藏在玉胭院中,他們便也打消了顧慮。

抓到刺客, 便是立下大功。

萬一那刺客真的藏身於此, 他們卻因畏懼權勢而退縮不前,豈非錯失良機?

雖仍有人並不讚同, 但到底讚同的多過不讚同的。

眾人一合計, 立刻開始撞門, 不論院中下人怎麽阻撓都不曾停下。

裏屋,玉胭匆忙攏上外衣, 鞋子都來不及穿,點亮蠟燭,仔細瞧了瞧地板可有血漬,地上沒有血跡,然她這會兒才發現手上被蹭上了血跡,玉胭抽出絲帕,胡亂擦了擦。

想了想,她又回頭將衣櫃鎖住,這才往外間走。

將將舉著燭火走到門畔,就聽“砰”地一聲巨響,門被撞開。

十餘舉著火把、身穿盔甲的金吾衛映入玉胭眼中。

玉胭擡起眸,看向被撞毀的門閂:“金吾衛先前搜過了,如今這般,又是為何?”

林瑜拱手:“夫人見怪,林某在屋外敲門許久,然夫人遲遲未有回話,林某擔心,夫人是遭賊人劫持,不敢開口,是以故作主張,撞開了門。”

玉胭問:“賊人,還不曾抓到?”

林瑜道:“是,夫人院中,恰有幾處不曾搜過。”

大抵是見玉胭面色不好,擔心事後玉胭發難,林瑜身旁侍衛賠笑道:“夫人,沒抓到賊人,然咱們漏了幾處未曾搜查,便再折回來看看。”

玉胭面露困惑:“可我屋中搜過了。”

穿衣時,玉胭便想過。

林瑜被停職,是他自己咎由自取,他做過的惡事不少,獄中,被他折磨死的人不在少數,其中,更不乏無罪者,只是從前有他父親在後邊擔著,沒人敢查。

如今,他做的許多事被抖落出來,就算能重新謀個一官半職,位置也不會太高。

見到他時,確也印證玉胭所想,京中各級官員,各有服制,金吾衛中亦是。

林瑜身上的盔甲,與他周圍人,並無二至。

那麽,這些金吾衛,林瑜無權調動,無權命令。

既是這般,玉胭便有把握能將人攔在門外拖延時間。

玉胭雖不好勾心鬥角,但身在玉家,又活了兩輩子,耳濡目染,總會有些見的。

幾個不讚成搜查的金吾衛適時道:“夫人房中,確實搜查過,咱們搜查時,連櫃子都打開過,床底下也翻過,沒人。”

玉胭頷首:“是哪兒漏了不曾搜查?素月,你帶他們過去。”

林瑜面有不虞地看向那幾個金吾衛,強硬道:“夫人,那刺客,或在你房中,還請夫人讓開,我等好進屋搜查。”

玉胭絲毫不動。

同一個地方搜兩遍,不是什麽值得詬病的事,但也不是沒有借題發揮之處。

就在林瑜要強闖時,玉胭擡起頭:“你們最該搜的,是先前遺漏之處。”

“但你們卻一而再再而三來我房中搜,是打心底覺得,我玉胭,是那等窩藏小人之人?”

“既然在你們眼中,我與賊人勾結,不若先將我綁起來帶走。”

玉胭兩手伸出,坦然等待金吾衛上前。

似想到什麽,又補充:“公主殿下今日送了鮮花來,搜查時,仔細些,將殿下的花弄壞了,你我都擔待不起。”

林瑜打定主意要親自進玉胭屋內搜查,並未被玉胭唬住。

他拔了劍,大步往屋內走。

玉胭並不著急。

而再下一刻,林瑜便被人拉住,那人道:“夫人這兒,確實搜過。”

他們想立功不假,只是玉胭表現得太坦然,他們心中又升起幾分不安,怕真得罪玉胭。況,玉胭還提及了公主殿下,公主若生了氣,在陛下面前說幾句,他們往後,哪還有前程可言?

林瑜不這麽想。

林瑜只會覺得,玉胭攔他,便是心中有鬼。

他皺了下眉,甩開手:“你們不去,我一人去。”

目光陰冷掃過:“抓到了人,日後,功勞我一人領。”

留下幾人面面相覷,搖擺不定。

玉胭另一只藏在袖擺下的手愈發握緊。

也不知眼下,楚存闕此刻是否離府了。

林瑜進了屋內。

如玉胭所說,屋裏放了幾筐子花瓣,香氣濃郁得叫人發暈。

他在屋內來回了幾遍。

沒人。

他擰眉。

能藏人的地方,都找過一遍。

難不成,是他的懷疑出了錯?

林瑜目光一寸寸自屋內搜過,終於,他看見一個,上了鎖的衣櫃。

衣櫃前,特用幾把椅子擋住,再加上光線太過昏暗,這衣櫃幾乎與它背後的墻面融於一體。

難怪他先前未曾發現。

什麽衣櫃,人都在屋裏,還需上鎖。

林瑜拉開一道陰冷笑意。

然,就在他要持刀開鎖時,一道男聲打斷:“林瑜?”

林瑜冷冷皺了下眉,並不理會。

那男聲繼續:“林瑜,住手。”

聶昭立於門外,冷然盯著林瑜。

玉胭也才知道,原來兄長的好友聶昭也任職於金吾衛。

聶昭問:“可搜到什麽了?”

聶昭也是聽聞金吾衛搜查到了將軍府,於是便來看看。

來了就見玉胭一只手掌著燈站在門前,眼睛都有些發紅,頭發亂糟糟的。

問過原委才知,林瑜態度強硬,堅持要進玉胭屋中搜查。

來來回回已搜了好幾圈。

聶昭知道,玉胭心高氣傲,林瑜這般行事,絲毫不顧忌玉胭臉面,已經擺明了在說,他認為玉胭窩藏逃犯。

平心而論,若他被這般誤會冤枉,心中定不會好受。

聶昭皺了皺眉:“搜不到,就離開。”

誰知林瑜冷笑一聲,目光銳利地落在玉胭身上:“賊人,怕是就藏在衣櫃裏。”

林瑜質問:“否則,為何用椅子擋住,又為何上鎖。”

玉胭解釋:“櫃子裏放了公主殿下送來的香膏盒子,怕弄丟,就收進櫃子鎖了起來。”

不等林瑜繼續問,玉胭跟著道:“那凳子,是因櫃子太高,我夠不到上層,這才搬來的。”

林瑜將信將疑。

玉胭道:“你若還是不相信,我將鑰匙給你。”

直至玉胭將鑰匙遞給聶昭,聶昭打開櫃門,林瑜面色才開始逐漸出現裂痕。

林瑜馥郁花香下,似有哪處怪異,到底哪裏怪異,他暫找不出來。

餘光,卻瞥見床畔不遠處的花窗。

花窗開著,能看見窗外景色。

林瑜道:“那窗戶……”

玉胭心緊了緊。

正要開口,聶昭打斷道:“林瑜,夠了。”

聶昭在金吾衛任中朗將,而如今林瑜不過金吾衛中一個再普通不過的侍衛,即便論起家世,聶昭也比林瑜還要強上許多。

林瑜幾次三番咄咄逼人的表現,都不免叫人懷疑他的用心——同在雍京為官,聶昭對林瑜被停職之事早有耳聞,林瑜,怕是蓄意報覆。

玉胭是聶昭看著長大的妹妹,不管出於什麽,他都無法容忍林瑜繼續下去。

見林瑜仍要查,聶昭擰眉道:“來人,將林瑜帶走。”

林瑜目光含著不甘心,但一人難抵多人,終是無力反抗被捆走了。

終於將人送走,闔上門,玉胭得以喘息。

她洩力倚靠在花窗前,頭低低垂下。

到這時,她才發覺自己已經全身無力。

她擡起那只始終藏在袖擺下的手。

手裏,是張沾染血跡,被捏得皺巴巴的淺色絲帕。

幸而林瑜未曾發現。

至於上鎖的櫃門,也是她刻意為之。

玉胭計劃好用這把鎖來拖延時間。

只是她沒想到,聶昭來了。

除了上回在春狩圍場,玉胭少有與聶昭往來,她沒想到,聶昭會幫她。

玉胭心中有感激,也有些對利用了聶昭信任的心愧。

玉胭站在窗前往外望。

也不知,楚存闕藏在哪裏,可還會回來?

她搖搖頭,不再多想。

用燭火點燃那面染血的絲帕,絲帕燃燒,不久便成了灰燼。

可火光燃起,玉胭也瞧見,窗下,留有一張字條,她彎腰取來,打開:

“t已回臨州,勿念。”

是楚存闕留下的。

**

楚存闕會回府,是為應諾。

他手裏找到證據,要回臨州。

他受了傷,無法在玉胭那久留。

他心知,他要找林宣治傷。

也心知,他留在玉胭那,是給玉胭添麻煩。

夜間會被發現,是因他體內餘毒發作。

——那日,他在臨州中了兩支抹毒的箭,餘毒未清。這毒古怪,尋常的解毒丸,解不了毒,他與林宣分開時,林宣還未研制出解毒丸。

此前楚存闕強行鎮壓餘毒,才令毒素免於發作。

然他日夜不休地奔波,也讓被壓下的餘毒再次傾卷襲來,且比先前更為猛烈。

若非體內餘毒發作,楚存闕不會受傷,不會被發現。

林宣藏身於京都一所客棧。

那客棧極為偏僻,裏面都是楚存闕的人。

城中搜查,一般不會搜到這裏。

林宣見到楚存闕時,眉頭擰得厲害。

林宣憋了滿腔的話,想問楚存闕為何弄成這樣。

可見楚存闕額前滿是冷汗的模樣,終究沒說出口,他立刻翻出解毒丸,餵給楚存闕服下,又端來熱水,給楚存闕清理傷口。

待為楚存闕包紮好,窗外天之將明。

林宣給楚存闕用的藥物裏,有一味麻痹疼痛的藥,那藥除了減輕疼痛外,還可致人昏睡。

此時,楚存闕便已陷入昏睡。

林宣將屋中打點好,推門離開。

他要再去找一回玉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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